“掌门让我把这本《归义经》给你。”郁芙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经书递过去,沈劭没接,眯着眼怀疑地打量他。
郁芙一脸人畜无害:
“是这样,下个月是三山大会,届时十大仙门的内门弟子都会到场,大家切磋论道,掌门听说你初来,不甚精通道法,这本经书最适合入门,特意让我来拿给你。”
以免你在其他小辈面前丢了凌云老祖的脸。
沈劭读出他未竟的话,一脸兴味地接过经书,翻了几下合上:
“书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掌门担心你有不解之处,让我来...”
郁芙斟词酌句,这是个苦差,基于沈劭之前的桀骜,门内绝大部分弟子都不愿靠近他,鲜有肯干的要么是老实巴交型,要么同款狂妄自大。
前者怕被魔修忽悠掉底裤,后者怕和对方干起架来。
所以这个人选不能轻率,必须得八面玲珑圆润通达,叫人生不出讨厌的才行,绕来绕去,若大个山门,竟只有郁芙一个满足要求。
但郁芙没往上凑,尽管他知道自己是唯一人选,可更知道上赶着的不值钱,待价而沽的才是宝玉,非得掌门亲自委任,和声细语地恳请,才惶恐称是,不敢推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正愁无由接近沈劭。
黎普是个包不住话的,月北离的诡异也一目了然,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沈劭身上有大机缘这是肯定的,这份机缘甚至关系到之前的桐山大劫,同时他还有种异常清晰的直觉,若错过这份机缘,他的下场未必比颜修秦好到哪儿去。
“教我。”沈劭微微一笑,郁芙连连摇头:
“不敢不敢,就是...”就是半天没出来个合适的词,他反而坦然了:
“不瞒道友,其实是我主动请缨,借这个机会想和你交个朋友。”
沈劭嗤了一声:“和魔修交友,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沈道友哪里话,你的天资老祖都看重,现在又主动来我仙山,以前的事我不了解,但重要的是之后,不是吗?”
重要的是之后,也就和他没有恩怨纠葛的人能说出这么聪明的话了,一边淡化他魔修的身份,一边绝口不提他加入仙门,沈劭知道他的有口皆碑怎么来的了。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郁芙,老祖对他的安排有些模糊,虽然亲自领进门了,但收不收徒至今每个准话。
但他不知道这不能怪凌云,总不能让他公告天下他上赶着收的徒弟不鸟自己吧。
“那个大会怎么回事,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芙见他感兴趣,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百年盛会,通常由桐山、苍月、雁荡三大仙门牵头,这次轮到我们,到时候天下同道齐聚于此,斗武论道,主持大会的门派要赠与百年内结丹的新秀一件本命法器。”
“光是结丹?结婴的呢?婴胎之上的呢?”
郁芙苦笑:“碎丹成婴就是大能,大能一般已经有自己的本命法器了,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在问心石前论道,其余人或登台请教或从旁观摩,也能获益良多。”
大道艰难,如今灵气稀薄,想要突破越发艰难,所有修者削尖了脑袋往大门大派钻,如果能进到内门,各种资源不在话下。
幸运的还能近距离观摩大能渡劫,这种事情一般散修真不敢做,被雷劫卷进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但苍月这样的大门自有护山大阵,能把风险降到最低,而像三山大会这样的道法大会,绝对低风险高收益。
原书里也提到过三山大会,只是书里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沈劭纠结各路魔修进攻苍月的时候,大会被耽搁了。
他不奇怪书里自己会战死,毕竟自己人背刺、以寡敌众、以及凌云老祖这样的存在诸多不利因素一起出现,但来了苍月,了解仙门互相龃龉,他开始好奇这些家伙怎么突然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了,而见识了所谓仙修真正的水平以后,他又觉得自己应该比书里撑更久一点才对——
但如果是因为这个大会,那就没啥稀奇的了,死的不冤了。
“问心石是什么?”沈劭在山巅看到过一块刻着“问心”的大石头,还以为是个牌坊之类的标志。
“据说是仙石,上古时候就存在了,大会那年的正月出现,会后消失,百年后再出现,每次地方都不一样,出现在哪,哪个门派就要召开大会,否则会遭天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古书里有记载,问心石曾经在十个门派内部随机出现,那些因故未能召开或者故意不召开的门派都消失了,只有苍月、桐山还有雁荡三山仍在,所以叫三山大会。”
“那现在三山以外的其他门派...”沈劭数了数,其中不乏千年传承的古老门派,拼拼凑凑加起来还是十门。
郁芙无奈一笑:“虽说各大仙门同气连枝,但也不是平起平坐的,如今三山的地位其实也是问心石给的,是天道承认的仙门正统。”
沈劭不以为然:“好吧,那我可以上去论道吗?”
郁芙严肃起来:
“沈道友,问心即证心,心不坚意不定的人只要靠近问心石就会受心魔所扰,更别说在石前讲道,只有老祖那样的大修才能游刃有余...当然,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只要能过了问心石一关,之后就能突飞猛进,想上去的人也很多。”
“你是说如果我想上去还得先打趴所有人才可以?”
他兴致勃勃,看得郁芙眼皮一跳。
虽说这人似乎曾把月北离按在地上打,但问心石前众修平等,他要面对的绝不是一个月北离,理论上来说,凌云亲自出手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他拉的下那个脸。
而且最后发起武斗的人面对的都是车轮战,一对一、一对多都可以,不限战阵不限法宝直到一方认输,要是碰到心黑手狠点的,直接打死的也有。
这人居然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这种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郁芙狐疑地打量他,犹豫道:
“倒也不必如此,但是...”
“没有但是了,就这样吧,下个月见。”沈劭一锤定音,话里话外都在赶客。
郁芙一愣,脱口道:“你上去讲什么?《归义经》恐怕太过粗浅...”
“万变不离其宗,怎么粗浅了,而且我若上得去,自然让他们听着。”
拳头最大的人就算在山巅唱山歌别人都得对两句,这才是最粗浅又最硬核的道理。
郁芙被怼得哑口无言,发现想交的这个朋友好像不太需要自己,他精巧的算计在沈劭粗暴的逻辑面前都碎的稀烂。
可事已成定局,这才后知后觉地焦躁起来,自己这边私心且放下,掌门嘱咐要和他交好,这算交好了吗?
郁芙十分怀疑。
等等,冷静,没有人是无懈可击的,聊天是项高级技能,得从对方感兴趣的点着手,而兴趣往往会成为一个人的软肋。
沈劭一定有什么软肋——软肋...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戎克。
郁芙突然想到这个名字,但对上沈劭眼神的瞬间冷静了。
有的软肋拿捏好了是友谊的桥梁,有的却是逆鳞,谁碰谁死。
眼前这是个魔修,他从起杀心到下杀手不用眼睛一眨巴的功夫,他自恃天才,但也没本事把颜修秦打成那样,沈劭若要真动手杀他,大概也不用一眨巴眼睛的功夫。
而且重点是,他和戎克不熟,真正和戎克熟的是月北离。
戎克要真是沈劭的软肋,怎么不见月北离去拿捏?二人虽然有隙,但沈劭炙手可热,他除非傻了才继续和他针尖对麦芒。
月北离虽有傲气,但不缺脑子,居然不借戎克这条线和沈劭拉近关系,原因无二,这是逆鳞,碰了会死。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郁芙忍不住想起月北离刚入内门的时候:
他俩因为年岁相近,又同时入门,在他有心经营下总形影不离,那时他就发现他常常跑回外门,又一次他还特地跟过去,发现他和一个粗衣麻布的高大男人打得火热,那人正是戎克。
当时郁芙心里警铃大响。
月北离天赋了得,又传闻他得了凌云老祖的青眼,郁芙立马老早就给自己找好了定位,他是月北离的挚友,中间插不下任何人的那种挚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戎克是他背上的芒刺,惹得他浑身不自在。
但没不自在太久,毕竟月北离是个清醒的人,他和戎克终究分属两个世界。
为了让戎克离开苍月他暗地里颇下了一番功夫,但后来这人怎么就入了魔,得了什么奇遇居然收了沈劭这么个徒弟,实在令人费解。
月北离对此讳莫如深,任他如何打听都挖不出一个字来。
眼下真相近在咫尺,他却没有丁点好奇。
郁芙不敢多留,找了个借口离开,走下一个山岗才觉得山风刺骨,身上仙衣已被冷汗浸透。
一个月后,沈劭明显感觉苍月人多了起来,气氛变得热烈,连之前桐山带来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好像要参加的不是严肃的论道演武,而是年终分红。
“师尊知道这个吗?”沈劭好奇地问。
“什么?”
戎克兴致缺缺,之前探访魔渊没收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还被压着在山洞里肏了一顿,回来又发现本该被徒弟带在身上的保命“神器”无耀石居然躺在寝殿里面,忍不住觉得徒儿叛逆,诸事不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山大会啊。”
沈劭不理解戎克的忧思,也不觉得自己把无耀石留下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既然是神器,自然在戎克身边保险。
“呵,你师尊在苍月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喽啰,哪里有资格参加这种盛会。”戎克讽刺道。
问心石前众修平等是句场面话,金丹以上众修平等才是客观真实,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连上山端茶倒水的机会都没有。
沈劭来劲了:“我把那块石头弄回去。”
虽然戎克对他的不着调习以为常,但还是无语片刻问:
“弄回来干嘛?在自己家开?”
“也不是不行。”沈劭摸着下巴琢磨:
“在魔城搞一个差不多的节日,来的人都交点钱,一边能给城里人找点事做,一边还能给那些凡人找点钱挣,一举多得。”
他真有些跃跃欲试,好像几息间已经规划好蓝图,戎克哭笑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说不知道那石头什么时候出现、下次会出现在哪,也许你辛辛苦苦搬回去隔天就没了,也许你不用搬,它自己就出现在咱那了。”
小徒弟有了点城主的自觉他很欣慰不假,但这份自觉最好不要建立在自讨苦吃的基础上,否则不可持续。
但沈劭莫名自信,总觉得一块石头嘛,自己需要它在哪,它就该在哪。
这种感觉在三山大会上、问心石前得到空前的加强。
他想,不过是块石头。
苍月派在问心石前开辟了一个巨大的台子,用时虽短,但工艺不凡,处处彰显苍月气度。
参会的人都很忌惮这颗石头,一个二个十分乖觉,哪怕刺头如颜修秦也夹着尾巴猫在人堆里一言不发。
修者们把自己几万年积攒的涵养全拿出来,这种场合下,长幼有序、尊卑有度,人人都觉得对方是个贤者,新结丹的被拥到前排,意思意思地划拉几下手脚就排出一二三等次。
几大仙门年轻一辈往来频繁,对彼此的修为手段心知肚明,除非骤然得了什么奇遇,一般比武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结果。
然后才轮到结出婴胎的前辈上场,沈劭下意识起身,复又坐下——他前段时间突破了,按规矩不能下场欺负小辈,得等最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按照惯例,现在该月北离一代年轻弟子独领风骚,显摆师门积淀、功法、法宝以及自身天才,但他们意外的沉默。
桐山关遭逢大劫,颜修秦低调情有可原,但月北离呢?郁芙呢?苍月、雁荡的其他天才弟子呢?
难道是因为刚上山的魔修沈劭?
据闻他跋扈异常,为什么又不上去?
等着看热闹的人揣着一肚子纳闷,大会进入下一个环节:问心论道。
这个环节一般默认大佬上场,他们有幸也许能听到凌云老祖亲自授课,但听说老祖前段时间频繁讲课,这次三山大会不会露面,不少人扼腕不已。
对沈劭这个得了老祖青眼的魔修自然妒恨有加,有些人憋着力气等最后一个环节,想亲身试试他的身手。
但不用等最后一个环节了,沈劭的唐突给了在场人群殴他的机会。
老祖不出面,掌门作为代表自然要主持大局。他正要上去,却见一个人身轻如燕地飘上来,探出去的脚尴尬地缩回,晚辈没有规矩是正常,长辈不讲道理——今天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沈劭的堂皇令人哗然,他撩开衣摆,往论道椅上一座,扫了众人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我讲的是,天行有常。”
所有人默不作声。
天行有常——《归义经》第一卷内容,自有三山大会开始就没人讲这内容。
原因无他,就像人不吃饭会死,鱼得有水才能活,太阳升起来以后会落,天经地义到让人觉得不懂得全是白痴。
何为有常,常即定数,即规律,天行有常而人生无常,修行之道就是从无常向有常的进发。
座下禁不住面露鄙夷,但不包括黎普。
黎普感觉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大学校园,正在听一场大师讲座,主题玄学,虽然听不懂但合他口味。
可眼见周围人的嘲讽都不带掩饰了,他还是小声问了下郁芙:
“他们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啊?”
这可是沈劭诶!他不死就是全书最大的人形bug,一路秒天秒地,连修为比他高n个段位的老祖也只敢用怀柔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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