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他的房间睡到十一点醒来,听着静悄悄的,爬下床走到书房门口,看他在电脑上专注做什么。他发现她醒了,要她去洗漱,等他一个小时,她搞明白他在工作,就自去洗澡。
他的洗漱间里太简单,除了男士洗发水和沐浴露,一条毛巾,就什么都没了。
她洗了个热乎乎的澡,裹着浴巾,在卧室衣柜翻来翻去,找到一件白t恤,穿着太长,把侧面一角掖到短裤里,趴在沙发上,翻看他很少的一些书,等到肚子咕咕叫,她正想先告辞,他正好忙完了。
他带她到南湖湖滨路上最高档的西餐厅,吃了一顿牛扒。
饭间,他问起她的工作,“就因为跟我怄气辞职了?这是硬气还是一时意气?”
安真心笑道:“你高估自己了吧,我还不至于因为你辞工作,是早都想过了,新工作也找好了。”
他扬眉笑道:“确实是早就想好了?要去哪里?”
安真心道:“鹿华学院新闻传播学院当老师。”
他脸上似乎流露一个讶然的表情,未予置评。
安真心问起他父亲的传记,他说不写了。她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他可能就是找这个藉口跟自己联系上,但又觉得这个想法也太过于自作多情,别让他回一句“你也高估自己了吧?”就没有多说。
下午他提出去北郊山下溜达,安真心推说太累,要回去休息,就让他送自己回家了。
回了家,到晚上,周铭昶发来一条短信,寥寥两句:注意饮食,需要时随时找我。
安真心回了一个字,好。
其实她虽不若以前那么排斥,但也并不想像他说的,不高兴不开心的时候,就找他。她还没有那么……那么自私,拿别人的好来慰藉自己的孤独寂寞。
她只是想就这么样,礼貌客气地保持联系,尊重他对她的好。
包括易轩的。
也是这一晚,易轩也打电话,闲聊了几句。问她这两天闲着做什么,明天有没有空之类,她都说累,要休息。
第二天上午,红蜡烛忽然打来电话,安真心十分诧异,已经说好了辞职,红蜡烛没必要挽留她这样没资历的新人。
红蜡烛在电话里极为客气,说有一个文学研讨会,会有很多大作家参加,问她要不要去,可以当他的助手,会后帮他挑个选题,写篇评论就好。
安真心闲着也是无事,听他说省里最有名的作家都会去,还有她崇拜的一位女作家,她便允诺了。
下午易轩又来找她,笑嘻嘻叫她吃晚饭,既然都到了楼下,这么先斩后奏,她也就换了裙子,跟他去吃晚饭。
易轩带她去易品天下吃饭,到了门口,安真心不好意思,要他去别处。易轩奇怪,道:“我家饭不好吃吗?”安真心皱眉道:“不是,当然好吃,但我老跟你去蹭饭,让你的员工都看见,不太好……”易轩笑道:“怎么,怕他们误会?”安真心点点头,易轩道:“误会也没什么不好,我不介意!”安真心白了他一眼,道:“我介意。”
易轩笑笑,却停了车,大刺刺拉她走进去。
安真心抖开他的手,跟在身后,进了大厅。
两人在窗边对坐,她要了两三个素菜,易轩跟服务员吩咐了汤和甜点之类。一顿饭吃的时间不长,来来回回热心的服务弄得她很不自在。易轩却旁若无人,给她夹菜,给她盛汤,安真心趁服务员转身不注意,冷冷问道:“你经常带女生到你家饭店白吃白喝还表现得这么殷勤吗?”
易轩舀汤的手滞了滞,笑了笑,“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安真心挑眉道:“什么一样?”易轩盯着她,似乎无奈地说:“把别人对你的好当做驴肝肺!”
安真心闻言,做了个要喷吐的动作。易轩瞧她鲜少的卖乖搞笑,说道:“你也不是天香国色,有倾国倾城之貌,不要一对你好,你就要觉得对你居心不良。”
安真心笑道:“你没有就好,那我就受之无愧,把你当好朋友好哥们!”
易轩见她这么一堵,要把自己的“好意”当成友谊,又赶忙道:“我可不是,我就是居心不良,你就这么认为吧。”
安真心低头吃饭,当没听见。易轩又道:“你说你怎么这么固执?”安真心讶然道:“怎么固执?”易轩叹道:“别的女生对她好,她还能感觉到,你就是铁石心肠。”安真心闻言,想辩解,想想还是不辨了。
易轩看她欲言又止,又叹道:“那你就这样吧,像现在这样也是不错。”安真心不明白,抬头问道:“什么就这样,也不错?”
易轩道:“没什么,反正我现在心情还算好。”他说着拿出一张卡,递给她,“教你做饭太累了,你天分也太差,拿着这个,以后下班就到随便哪个分店去吃饭。”
安真心不接,问道:“什么呀?白吃卡?不会吧?”易轩笑,拉过她左手,将卡放进她手心,说道:“这个卡我爸给好些朋友办过,我给谁都没送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安真心挣开他的手,端详那张卡,上面有易品天下vip的字样,她懵懂道:“这是吃饭打折的?几折?五折我也不可能每天吃,吃不起。”
硬要塞回去,易轩就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安真心赶忙躲开,卡就还留在手上。
易轩笑道:“这是免费卡,你刚说的,白吃啊!”最后骂她的一句,含嗔带宠,俊美带笑的眉目,恍然让她觉得又可恶又可亲。
她握着那张卡,再要还,势必又被他当着众人面“轻薄”,也罢,不来吃也就不欠他。
吃完饭,出来在闹市闲逛了逛,夜风微凉,行人很多,易轩就几次伸手过来牵她的手,她多了几遍,终于有些怒了,停下脚步瞪着他就要发飙,易轩赶紧嬉笑道歉,“对不起,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撞了,走丢了,不是有意的。”
安真心不再理他。易轩跟到她身边,问道:“上次我带我妈和姥姥去浮屠山烧香,那边有个古村,听说还刚刚取景拍过电视剧,这两天你没事,我带你去逛逛。”
安真心道:“我明天要去参加一个研讨会,要去两天,再说吧。”
易轩道:“那好,你回来了就去,说定了啊!”
安真心瞧他笃定愉快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忍,为什么自己不是喜欢他呢?他对她这么好,一直都是这么硬凑上来,她烦他,但他从来不计较,对她好的时候,又爷们又细心。比起周铭昶有时候夸张而霸道,他真的是绅士多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不喜欢你,你对我这么好,也无所谓吗?”
易轩在街头停下,回身注视她,道:“有所谓啊,怎么无所谓,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打动你的心,你不如告诉我,怎么做你才会动心?”
安真心摇摇头,低首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是把你当朋友,异性之间纯粹的朋友。”
易轩走近,伸手撩撩她凌乱的发,见她一时并没有闪躲,心中已有些感动,说道:“我好像从来没办法把你当朋友,你就是命里注定来降我的吧,明明长得不算天姿国色,脾气差得要死,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我还要跟你死磕,这就是自讨苦吃,你说呢?”
安真心心中一片凌乱,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老妈催她她根本不在乎,但自己也想好好谈恋爱,好好找个人厮守,狠狠爱深深爱,爱得这个世界都黯然失色,爱得所有爱情故事都不足以媲美,这么个愿望,从十几岁就有,比什么都强烈,爱情似乎是她一生强烈的愿望,最重要的奋斗目标,可是到今天,她都一无所有。
爱她的人她不爱,她爱的人漂流远方,不在意她。
一滴泪滑下来的时候,她发觉她又在他面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