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当我和小胡子回到先前那些人挖坟的地方，他们已经把坟墓里的棺材挖了出来。并排摆在那个硕大的棺材旁边。
棺材的前面摆放着一个小小的供桌，上面放着一盘供品，和一对红蜡烛。
那个纸扎的轿子就放在离两个棺材不远的地方，棺材的前面放着四对纸人，四男四女，左右各四个，摆放的整整齐齐。
而且人群里面还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伛偻的老农，身穿着那种六七十年代的蓝色的干部服，衣服已经很旧很旧了，很多地方都有些发白，脚上那双布鞋沾满了泥巴。
黝黑的脸庞上面满是皱纹，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模样，说明这个老农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老农旁边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农村妇女，齐耳长的花白头发，用两枚卡子别在耳朵后面，不停地在抽泣着。
这对老夫妇的模样，在我们西北的农村里面随处可见。
看着样子，他们应该就是这个坟墓主人的家人了。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郭有志夫妇。
坟墓里面挖出的那个棺材里，应该就是郭亮了。
此时崔大姑已经换了一身行头，身穿这一件黑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个三清铃，不停地围着两个棺材奔奔跳跳，嘴里还呜哩哇啦地念着一种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她这副模样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跳大神的巫婆。
崔大姑跳了一会儿，站在棺材前面双目紧闭，双手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然后再次换了一个咒语念了起来。
那个手印我从来没见过，而那个咒语我根本就听不懂，我总觉得她这个更接近于巫术。
突然间，崔大姑浑身打了一个颤，然后猛地睁开眼睛，“郭老哥，老嫂子，我已经上表了三清祖师和师祖婆婆，郭亮和小慕老师的婚礼可以开始了。老哥哥、老嫂子，你们还有什么话要对郭亮两口子说，就赶紧说吧，等会儿开棺的时候，生人就得回避了。毕竟阴阳两隔，生人身上的阳气要是冲到的两个孩子就不好了。”
上表三清祖师？我呸！骗死人不偿命啊！三清祖师要是知道你们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绝对会下两道天雷劈死你们。
我实在受不了这些邪魔外道的家伙，干什么坏事都要打着三清祖师的名号，配阴婚这种没屁眼的事情我就不信他们敢让三清祖师知道，三清祖师怎么可能会同意。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胖胖的妇女一边抽泣，一边对崔大姑点头说道。
那胖胖的妇女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双手颤抖着抚摸着还沾着土的棺材，“亮儿啊，妈来看你了，你放心地去吧，崔大姑把小慕老师给你找来了，马上就让你们拜天地成亲，你到了下面也好有个伴。到了下面缺啥就给妈说……”
郭有志背着手，脸色阴暗地看着老伴儿趴在儿子的棺材上一边哭一边唠叨。
“亮儿啊，你看，小慕老师就在你旁边……”
“咚！”
郭有志的老伴儿还在唠叨的时候，突然，郭亮的棺材里面传来了一声响动。
这一声，我和小胡子离得比较远，都听得真真切切，更不要说站在棺材旁边的那几个人。
郭有志的老伴儿更吓的呆在了原地，虽然里面躺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儿子已经死了，棺材里面传出这么一声，确实让她的心脏难以承受。
“他大姑，你看这……”郭有志看了看老伴儿，又为难地看了看崔大姑。
崔大姑笑着摆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兴许是亮儿听到要和小慕老师成亲了，心里高兴。好了，老哥哥、老嫂子，你们回避吧，亮儿和小慕老师拜堂的时辰到了。”
“他大姑，我们两口子能不能留下来看看，你知道的，我就亮儿这么一个儿子，打他生下来开始，我都一直想着看着他有一天能娶媳妇，然后生个娃。”郭有志的老伴儿吞吞吐吐地说道，“现在生娃是不敢指望了，可是他拜堂成亲的日子，我想留下来看看。”
崔大姑面露难色地说道：“老嫂子，配阴婚的讲究你是知道的，阳配阴好歹还能摆酒席，可是阴配阴是不能有生人在场的。”
“他大姑，我……，娃他爹，你给他大姑说说啊……”尽管崔大姑已经说明了不能有生人在场，可是郭有志的老伴儿还是不死心。
郭有志其实也想留下来，只不过他知道这里面的讲究，不好像老伴儿一样说出来。
崔大姑看了看郭有志两口子，叹了一口气，“唉，都是冤孽啊。也罢，老哥哥，老嫂子，你们就站得远远的看吧。尽量站远点，看着就行，千万不要过来，免得你们身上的阳气冲到了两个娃。”
得到崔大姑的许可，郭有志两口子千恩万谢地跟着抬棺材的八个小伙子远远地退到了一旁。
等到所有的人都走远的时候，崔大姑再次拿起她的铜铃铛，站在棺材和轿子中间的位置，哼哼唧唧连跳带唱地折腾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拿起一张符纸，放到蜡烛上面点着之后扔到了纸轿子上面。
熊熊燃起的大火一瞬间就把纸轿子和四对纸人烧的干干净净了。
说来也是奇怪了，当那纸轿子和纸人燃烧的时候，就有一队红色的人影慢慢地从火堆里走了出来。
我默默地数了数，四男四女，不多不少正好八个，都穿着鲜红喜庆的衣服，四个男的抬着轿子，四个女的跟在轿子的旁边。
如果不是因为看起来有些虚，绝对会让人以为是古典风格的送亲的队伍。
那队送亲的影子在崔大姑的带领下，绕着两个棺材走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在走到我和小胡子藏身的地方附近的时候，轿子上的垂帘被慢慢地掀开了，里面再次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庞。
慕含烟，确切地说，是慕含烟的鬼魂，此时正穿着大红的嫁衣，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那双眼之中充满了愁容，甚至我还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无助的感觉。
与此同时，跟在轿子旁边的一个女的也转过头朝着我们看了过来，正好和我盯着慕含烟的目光相接在了一起。
就那么一瞬的相接，我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从我的眼睛里面直冲心脏。
这目光太阴冷了，我毫无防备之下感觉身体猛然间冷的浑身发抖。
不过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我的身体就慢慢地恢复了温度，只不过我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小胡子看到我脸色不对，压低了声音问我。
“没事，被怨灵盯着看了一眼”，我摇了摇头。
办白事用到的纸人，在一般情况下被烧掉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用处了。
但是有些特殊的事情上，比如配阴婚的时候，用到的纸人，就会被在使用之前，用特殊的方法使之附灵。说简单点，就是让这些纸人有了生命。
通常附灵的方法都是把纸人放在怨气比较大的地方，让吸收怨气产生灵体。
所以，这种灵体也被称之为怨灵。
小胡子笑着看了我一眼，“冥婚的怨灵都是找的怨念相当强的才行，你被她盯着看一眼，那也够你受的了。不过你小子双重阳的体质，对这个纯粹就是小case。”
在我们两个人说话间，那送亲的怨灵队伍已经绕着郭亮的坟圈子走了一圈了，此时已经走到了坟圈子的正门。
在我们这里，所有的坟墓都会用土绕着坟堆做一个四方四正的圈子，看起来就像田埂一样，算是阴宅的院墙，然后院墙正对墓碑的方向留一个缺口，作为阴宅的正门。在清明节、中元节、寒食节和除夕给先人上坟的时候，一定要走正门，如果从院墙上面跨过的话，就是对先人不敬。
“郭亮，你媳妇到了，出来接新娘子了。”崔大姑站在阴宅的门口大声地叫道。
“咚！”只听那棺材里再次传出一声响动。
然后一个淡淡的人影从棺材里慢慢地坐了起来，而此时的棺材是盖着的，那影子就那么直直地穿过棺材盖子，然后翻身从棺材里面走了出来，然后慢慢地朝着送亲队伍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郭亮的鬼魂，同样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也就是说，郭亮在下葬的时候，就是穿着红色的寿衣下葬的。
其实从郭亮的鬼魂来看，其实这家伙长得还算是比较端正的，也能称的上是浓眉大眼了。如果不是脑子不好使，估计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多谢崔大姑了！”郭亮走到崔大姑的面前，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去，从他说话和做事的风格来看，很正常啊，没有一点点傻子或者弱智的迹象。
我疑惑地转过头看了看小胡子。
不料小胡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郭亮是先天三魂不足才变傻的，现在他死了，当然三魂七魄都聚齐了，肯定正常了。如果不是后天大脑受伤导致的傻子，一般都是魂魄不全导致的。”
“看把这娃子给乐的，还不快把你媳妇接出来。”崔大姑笑着对郭亮的魂魄说道。
如果站得远一点看的话，就只能看到崔大姑对着空气说话，那种场面可定诡异极了。
郭亮轻轻地掀开轿帘，一脸温柔、含情脉脉地对着轿子里的慕含烟说道：“烟儿，到家了，来，我扶你下轿。”
之间慕含烟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在郭亮的搀扶下缓步走出了轿子。
身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慕含烟看起来端庄典雅，却又娇媚无比。果然是一个让男人看了都心动不已的女子。
“她为什么不跑？”我刚才明明看到她的眼神里充满的不甘和无助，可是这会儿却任凭郭亮和崔大姑摆布。
“你没看她的魂魄被困住了吗？”小胡子没好气的说道。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慕含烟的喜服上面隐隐约约有一道符文，也就是说那道符文其实是画在她的尸体所穿的衣服上面的。也就是那道符，把她的魂魄困在她尸体的附近无法离开。
“别看了，准备动手！”